中国民俗的汉字思维

摄影：梁国健

       中国南方农村（以广东佛山三水岗头村为例）新年民间还却心愿的插旗符号，(如图)就是 在村口的社稷之神拜祭，插满了人们的祈福，这个符号其实就是甲骨文的天字，而天字就是 人的模样。自古以来，就有天人合一之说法。古人造字，“人”上有两重天，“一”横为一重天。 一曰“大”，二曰“天”。“人”字加一横为“大”，加两横为“天”。社会发展就是要捋清“人”、“大人”、 “天”三者之间的关系，“人”民负责创造历史，“大人”负责引领历史，在各自的领域中起引领的 作用，推动社会的变革与进步，他们需要智慧、勇气和担当，古人称呼官宦是叫“大人”。“天” 是人类头上共同的紧箍咒，不能无视和违背，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对于天地抱有敬畏之 心，人们才能在天地之间健康快乐的繁衍生息。

       文字是人类用来记录语言的符号，文字是文明社会产生的标志，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则认 为文字是在阶级社会产生以后才产生的。文字早期都是图画形式的表意文字（象形文字）， 后来逐渐形成记录口头语言的视觉形式系统。文化是民族的根，对于中华文化，汉字则是它 的根，其根深者其叶茂。汉语汉字为载体的中国古典学术、文化的‘根’，汉字书写产生的书道， 博大精深的书法史论，有延续两千年的完整、缜密的评判标准，中国书法向来不缺少审美依 据，就是甲骨文的一脉相承。

摄影：梁国健

       建筑瓦当上的符号，自汉代延续到今天已经两千多年之久，汉字信息应用无处不在。汉字 从甲骨文开始流传千古，为什么没有丢 ？汉字是很伟大的，汉字是人类最高智慧的结晶。我们书写的每一个汉字，当横竖撇捺在笔尖流淌，我们深深体会，汉字对于文明促进的强大作用力，使得文字马赛克砌成的诗歌历史和哲等精神食粮丰盛起来，为我们的生活注入能量。

       如今《汉语大字典》54678 个汉字，还有《中华字海》多达 85000 的海量汉字，我们为此 骄傲；另一方面，其实我们就掌握那么三两千个字就混日子了，作为中国人文化遗产继承， 岂不羞愧！ 汉字有着精炼准确语言科学基础，从甲骨文象形结构的汉字根源发展在不同时期 文字应用，从文学作品到建筑构件，如铭文如竹简如印刷在不同的载体所产生的汉字书写造 型，形成一套独特的汉字思维方式，一直影响着中国社会发展，尤其乡土文明。

       在中国，笔画文字符号出现已经有着五千年的历史了，中国文字之所以叫汉字，从公元前 202 年汉朝的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那个时代开始。汉族、汉服、汉人这些名称的由来，就 是汉朝的汉文化的发生、发展发扬至今。系统化的汉字先祖甲骨文源于自然象形，是三千多 年前的商朝后期用于占卜祈祷的文字，我国发现最早的文献记录甲骨文出土于河南安阳殷墟 遗址。甲骨文，作为目前所知中国最早的成系统文字，多为殷商王室的占卜记录，是商人对 他们最真实政治文化生活的直接记录，反映了当时的宗教信仰、礼制观念等。它和古埃及的 纸草文字、古巴比伦的泥版文字以及古印度文字并称为世界四大古文字，又与汉晋木简、敦 煌文书、内阁大库书籍档案合称中国近代学术四大发现。

       关于汉字的生成，引用东汉许慎《说文解字》的《序》。 “古者庖牺氏知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纹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易》 八卦，以垂宪象及神农氏，结绳为治而统其事，庶业其繁，饰伪萌生。黄帝之史仓颉，见鸟 兽蹄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由此可见，汉字的起源归结于三个方面，一是 伏羲，华夏民族人文先始庖牺氏观象成易；二是神农氏结绳记事；三是黄帝之史仓颉观象而 造书契。汉代的文字学家许慎也说：仓颉是“依类象形”而创造文字的。“类”，是指自然万物。 仓颉依照自然万物的形象创制了文字。唐代的书法理论家张怀也说：仓颉“仰观奎星圆曲之势， 俯察龟文鸟迹之象，博采众美，合而为字”。

       在文字发明之前，人们靠着结绳记事，有一套很复杂的记录法则。大事打一大结，小事打 一小结，相连的事打一连环结。后又发展到用刀子在木竹上刻以符号作为记事。随着历史的 发展，文明渐进，事情繁杂，名物繁多，用结和刻木的方法，远不能适应需要，这就有创造 文字的迫切要求。仓颉是黄帝的史官，用祖传结绳记事的老办法记载史实。时间一长，那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绳结都记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没法辨认了，故且仓颉始作书契以代 结绳。神话传说《淮南子·本经训》：“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中国传统黄历 二十四节气中的谷雨，就是人们为了纪念仓颉造字的祭祀节日，让这位文化祖师仓颉的开拓精神得以传承。

       易经的比划线条组合，也是古人记录的一种方式。汉字在易学思维的全面影响下，形成了 道器浑一、阴阳合一、五常统一、形意象一、象数归一的表意表音文字。汉字蕴含着八卦的 全息：天、地、太阳、月亮、雷、风、高山、陆地、海洋、川泽，也可以称之为“宇宙间的八 大件”。易经衍生汉字，汉字是方块字，每个方块可自成方圆，上下左右、四隅八角具备，先 天就与易经八卦、太极两仪、天地四方相通。从汉字的起源可知，不仅汉字在构造之初已经 先天融入了易经理论思维和阴阳法则，而且汉字的方块构造与易经阴阳八卦易理存在着先天 上的高度契合。

       为什么汉字是方块字，在古人心目中，“天圆地方”，从古人观察世界的方式中便可窥见一 斑。在确立方位的时候也是如此。“中”字是最早出现的一批汉字之一，也是最能够代表古人思维方式的字。伏羲氏掌握天气来计划农耕生活，甲骨文的中字，就是伏羲的测风旗。无独 有偶的中字发音第二声, 在中原之中的河南，对的，是的，都以中第二声来回应。古人虽有四方观念，但这四方是被纳入一个四方形中的，处于这个方形中央的，即为“中”方，商代已 有“五方”和“中国”的概念，“中”就是指处于中央位置的商都；四边是东西南北四方。从甲骨文 可以看出，基本上是方形。到了西周末年，汉字一字一方格的特点已经完全成形了。此后， 春秋战国时从篆书到隶书，到楷书成文正规公文的书写体；再到宋代，宋体正式成为文书的 标准印刷体兴起于印刷业的雕版匠之手，字体与楷书相近。汉字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时代变革，表现在字形上，就是从以前的圆润瘦长变成了方方正正的方块字。

       文字的发展，除了记载原典之外，引申为宗教驱魔伏妖的道符，亦成为民间祈福的寄托符 号，尤其体现在中国的农历新年。引用加拿大古人类学家、岩画研究专家吉纳维芙·冯·佩 金格尔在其作品《符号侦探：解密人类最古老的象符号》 （The First Signs：unlocking the Mysteries of the world‘Oldest Symbol）中试图以符号为线索追寻这些问题的答案。她说：“发生在远古祖 先身上的一些变化，对于现代人大脑的进化来说意义重大而深远，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一些 对于我们这个物种来说十分有利的关键性变化。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些变化，我们人类或许 就不存在了。”这些变化正是现代人思想的微光。

1.风水道符

       汉字的发明，使中国易学的符号系统，实现了从抽象数理符号卦爻称号、到具体物名文字 符号汉字符号的过渡。易经的五行八卦代表了早期中国的哲学思想，除了占卜、风水之外， 影响涉及中医、武术、音乐、数学等方面。其易学所产生的风水命理长期成为中国民间的信仰，中国传统道教的道术由文字重迭搭配成符字设计，被巫师道士所创造，这个早期道教符 字最重要的构字方式，一度成为中国宗教封建迷信统治仪式的法器。道教认为，神仙世界的 最高统治者可以颁布道符赐予某人，得到道符的人便有权利召劾鬼神和镇压精怪。因此，佩 带道符的法师具有崇高不可抗拒的法力。道家灵符是汉字信息图案化，蕴藏着天、地、人、 神互相感应的同步原则，力量奇大，可以禁止鬼神，改变外物。

       鬼 ，甲骨文=（田，面具）+（大，巫师），像戴着面具的人，表示祭祀仪式中头上戴着 恐怖面具的巫师。鬼者，归也。鬼头写做“田”，田也属土。《礼记》曰：死必归土。东汉时 许慎在《说文解字》中云：“鬼，人所归为鬼。从人，象鬼头，鬼阴气贼害，从厶。”厶即为 私之意，这也就是说，鬼即是人归之意，人活着属阳，死后属阴。普通老百姓死了之后，没 有宗庙祭祀，便会化身成鬼，前往阴间，而一些王侯将相死后有宗庙祭祀，则可以依托宗庙 而吸收香火，成仙成圣。"雨漸耳"，鬼神名。旧时迷信谓其能制伏鬼怪。 “聻灵符”是自唐代 以来使用得比较多的神符 ，“聻”读 jiàn 意思，又作“魙”：为迷信的人称鬼死为聻。《聊斋志异》曾提及，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所以，古人认为人怕鬼，鬼怕聻，所以 就将聻看做是鬼的克星，并将其悬挂于各处以驱鬼辟邪。若篆书此字，贴于门上，一切鬼祟， 远离千里。以“聻”克鬼真实“以毒攻毒”！因此“聻”字篆书在符中可以达到祛邪治煞的目的。

       中国四大名著《西游记》载，中国古代神话中的女神西王母，又称王母娘娘、瑶池金母， 每逢三千年结一次果的蟠桃长熟时，她就大摆寿宴，诸仙都来给她祝寿。民间把西王母作为 长生不老的象征，也用桃象征长寿，作为祝寿礼品。“聻灵符”设计是桃子外形，正面雕刻着 长命百岁，后面是“雨漸耳”，此币是古人做辟邪之物，也用作护身符！

2.吉祥图案

       中国的吉祥文化丰富多彩，吉祥符号也多种多样。时兴之物“中国结”就是延续“结绳记事” 的隐喻，“大事大结其绳，小事小结其绳”，譬如古人喜用锦带绾成连环回文式的结子，来表 达相爱的情愫，并取了个美妙的名字叫“同心结”。中国结如此受欢迎是因为中国结代表着民族特色和民族精髓。“绳”与“神”是谐音的，所以中华民族有着对“绳”的崇拜。“结”寓意着团圆、 美满。有团结、结交、结缘、永结同心等寓意。“结”还与“吉”谐音，所以人们就更加认为“绳 结”是吉祥的象征，能够带来好运气。中国人的人生大事都包含有吉祥文化，春种秋收、娶妻 生子、祝寿延年、开市营业、科考应试、提拔晋职、乔迁新居等；近年来它还广泛地存在于 国家层面的活动、仪式上。

       汉字因其自身的特性，为谐音双关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在汉语中，一个读音往往对应好几 个汉字，因此，利用读音的相同和相近便可取得一定的修辞效果。比如瓶谐“平”，表示“平安”， 蝙蝠和佛手谐“福”，喜鹊谐“喜”，桂花、桂圆谐“贵”，百合、柏树谐“百”。吉祥图案还可以直接用吉祥汉字的各种书体来表示，如福、寿、喜等。这种用文字表达人们美好心愿的手法， 早在汉锦上运用便极为广泛。

       寿，每一个人都会祈求健康长寿，长命百岁的祝福自我们降生就被家族精心设计的汉字符 号所包围，从拜祭的器皿道具香烛纸钱，到老人生日的寿包，我们服饰，房屋上的瓦当，寿 字，亦是处处可见，满目文字信息对生命的加持。到了明清时期则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如“寿” 字早已被图案化、艺术化了，成为一个吉祥符。

       “寿”字图形变化极为丰富，可用多种字体表示。字形长的叫“长寿”，字形圆的，叫“圆寿”（无 疾而终），也有用多字来表示，如“百寿图”。 “福” 字在国人心目中，是一个最具魅力、最尚 追求的美字！在汉字里可以说源远流长，享誉日盛。早在三千年前的商周青铜器铭文上，就 有不同结构福字出现。福字书体之多变，即其自身美化的过程；正、草、隶、篆，具备各种 写法。后人集书的“百福图”，更是百体并举，美不胜收。古之骚人墨客，以其精美绝伦的书 法，书“福”成幅，悬挂庭堂，示雅趣，呈福祉，易风俗。福字成为人的精神追求象征，是一 种大众文化现象。现存北京恭王府中的康熙御笔“福字碑” 这应该是中国最出名的福字了！康 熙御笔福字，严格来说是错别字，但经艺术化处理的平面设计字体。康熙所写的福字，将福、 寿两个字形融为了一体，同时还包含了子，才，田，多四个不同的汉字，是古往今来独一无 二的“五福”合一之“福”字，是典型的皇权美学。福寿释义是指幸福长寿，“福寿双全”，是由 蝙蝠和寿字组成的图案。“蝠”与“福”同音，蝙蝠在中国民俗文化中被赋予了特别的意义，表示 幸福长寿。福的图案是蝙蝠，与栖息的蝙蝠一样，倒挂的福字意思是福到。

       福是中国民俗文化里面最为常见的汉字，特别在农历新年，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各种各 样的福出现在家里，蝙蝠在中国传统吉祥图案里面也是应用最为广泛的动物图案，大门，屋 檐，建筑构件上处处可见。在本草纲目里面，蝙蝠的粪便叫做夜明砂，是一种常见的中药， 具有清肝明目散瘀消积的功效。在 2020 年全球爆发的新冠病毒疫情里面，蝙蝠是这个病毒的宿主，人与自然的相互平衡和距离话题变得敏感，但我们在这个新年，还是保持贴福祈福的 传统，我们相信与蝙蝠无关，道法自然，反而我们欠他们一个公道。

       汉字的音丶形丶意丶美与汉民族的思维方式和文化精神事实上己融为一体，符号化的装饰汉字独特的表现形式，在中国文化发展中起着表音文字难以企及的作用，这正是汉字旺盛生命力之所在。汉字思维模块的构成，汉字在每一个社会阶层产生的功能作用都有一定的独立性，更有自己的进化历史。汉字思维在中国民俗文化的应用领域广为人知，乡土文明系统的输入与导出，如看、听和语言，都是汉字思维应用模块化的作用。汉字的装饰图形符号潜移默化在宗教与民俗行为中具有强制性，既作精神慰席也被精神统治，也可作为汉字思维的精神导航。

       符号化的装饰汉字作为思想的载体，让思想有了超越时空的生命力；符号化的装饰汉字 凝聚共识，并且传播、成为传承这种共识的工具。总结以上汉字的民俗文化碎片，这些零星 透视带着封建与迷信的非物质遗产，源于自然事物物态意象的文字其实负载着人类对事物及 其属性的视觉感性认知，亦带着比喻修辞则对事物共性的理性认知，千年来的汉字方块与思维模块的应用于未来有着创造与启发。

（1）[加] 吉纳维芙·冯·佩金格尔；译者: 朱宁雁 。图书目录: 《符号侦探》解密人类最古 老的象征符号；原作名: The First Signs: Unlocking the Mysteries of the Oldest Symbols 出版社: 北 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2019-10，ISBN: 9787559634894

（2）[汉] 许慎 撰 / [宋] 徐铉杨 校定 。图书目录：《说文解字》，出版社: 中华书局，1963-12， ISBN: 9787101002607

（3）冷玉龙 / 韦一心 。图书目录：《中华字海》，出版社: 中华书局、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4-9， ISBN: 9787505706309 （4）陈广忠 译注，图书目录：《淮南子·本经训》，出版社: 中华书局，ISBN: 9787101083132

（5）[清] 孙希旦 撰 / 沈啸寰 / 王星贤 点校 ，图书目录：《礼记》，出版社: 中华书局，1989-02， ISBN: 9787101002164

（6）: [金] 韩道昭著 ，宁忌浮校订 ，图书目录：《五音集韵》，出版社: 中华书局， ISBN: 9787101009804

（7） 蒲松龄 ，图书目录：《聊斋志异》，出版社: 岳麓书社，ISBN: 9787806651452

（8） 吴承恩 ，图书目录：《西游记》，出版社: 岳麓书社，1994-04，ISBN: 9787805200552